第一章
帝城,黎西大剧院中。
舞台上,一束强光倏然亮起,完美完成黑天鹅三十二个挥转的许禾缓缓睁开眼睛。
台下,如潮水般雷动的掌声随之响起。
她满怀期待地看向观众席的最前排,那个特意为沈泽言留下的位置。
却发现,无人落座。
许禾愕然了瞬,心倏地沉了下去。
沈泽言……还没来么?
那个她暗恋了十年,明明没有血缘关系却非让她喊小叔的男人。
从她表演芭蕾舞至今,沈泽言没有缺席过她任何一场演出,今天怎么会还没出现?
许禾失落地回到后台,还没换下芭蕾服,一簇等候许久的记者举着话筒蜂拥而至。
快门声咔嚓不断响起,有人问她:“许小姐,作为年轻一代最有成就、一票难求的芭蕾舞者,您有什么想说的吗?”
对于这些问题,许禾只是心不在焉地笑了笑,目光不断往人群外扫去。
蓦然间,门外出现个熟悉的身影。
许禾眼眸一亮,雀跃喊了句:“小叔!”
她不顾记者们锃亮的镜头,奔至沈泽言的身前。
抬眸一看,却发现沈泽言眸光冰冷,阴沉得让人不寒而栗。
许禾从未见过他这副模样,心头喜悦散去不少。
她担忧去拽住他的衣袖:“怎么了,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?”
沈泽言直接躲开,掏出一支录音笔,狠狠砸在了她身上:“许禾,你狠毒得让我打开眼界!”
许禾被砸得发懵,嘈杂的录音透过别在她身上的麦克风,在休息室里回荡。
率先响起的,是一道熟悉而凄楚的女声。
“许小姐,我可以让出黑天鹅一角,只求你不要拆散我跟泽言,我们是真心相爱,他并不爱你啊!”
字字如雷,震得许禾耳膜嗡嗡作响。
这是沈泽言的未婚妻,苏甜的声音。
多年心事被拆穿,许禾窘迫的呼吸微滞。
不等她开口解释,她倏然听见录音笔里响起自己怪异的声音。
“你也不掂量掂量自己,黑天鹅一角本就该属于我,至于沈泽言……他只能是我的,你既然敢跟我抢,我就会让你付出代价!”
话音落下,记者的惊呼此起彼伏,快门声震得许禾耳膜嗡嗡作响。
她不理记者质问,忙拽住沈泽言的衣袖解释:“小叔,你不要误会,这录音里的人不是我……”
话未完,沈泽言厉声将她打断:“不是你,录音证据摆在面前,监控显示苏甜出事前后你都在现场,你还在狡辩?!”
许禾心急哽声:“我真的没有……”
不等她说完,沈泽言甩开她的手:“够了!苏甜已经走了,我今天来是要告诉你,我会让你为自己的无知付出应有的代价!”
话落,他收回眸光,穿过围观的记者,走向门口。
沈泽言一走,许禾又被蜂拥的记者团团围住。
看着沈泽言决绝的背影,许禾急得眼眶酸热,她
沈兴悄悄撇撇嘴,一脸不屑,这话也就只能在一个不谙世事的小丫头面前胡吹大气了
用力拨开人群朝他追去。黑云压城,大雨倾盆而落。
许禾冲进雨中,身上精美的芭蕾舞服溅上脏雨。
她用力拍打着沈泽言的车窗,喉中涩痛不已:“小叔,我没有害苏甜,你再听我解释解释……”
她不断地哀求着,车窗终于缓缓落下,沈泽言坚毅的侧脸晦暗不明。
他看着一身狼狈的许禾,冷声质问:“你就那么喜欢我,喜欢到伤天害理?”
许禾眼眶通红,抬头望着沈泽言,无助地摇着脑袋。
男人慢慢按上车窗,残忍的语调混着雨声,落进许禾的耳中。
“我要你用五年自由,来偿还苏甜!”
第二章
短短一周。
许禾芭蕾天才的头衔换成了杀人犯。
她被剥夺了所有的身份,剩下的,只有扣在纤细手腕上的银手铐。
还有那件,编号1620的蓝白牢服!
五年后。
盛夏的晌午,帝都女子牢狱沉重而肃穆的大门缓缓打开,带得热浪翻涌。
许禾顶着一头脏乱的短发,瘦若纸板的身板上套着件破烂老街旧的灰色短袖,手里抓着个肥大的编织袋。
她垂着脑袋,深一脚浅一脚地跟在女人身后,神情麻木的听她教育自己。
“编号1620,从这儿出去以后,要谨记教训好好做人,听到没有?”
她像个机器人一样,立即回应:“编号1620收到!”
前头的女狱警,满意地“嗯”了一声:“好了,赶紧走吧,有人来接你了。”
有人来接她?
许禾被折磨到麻木的心,陡然颤了下。
七年前入狱后,许家也跟她断了关系,曾经要好的朋友们也齐齐蒸发。
她是这个世界里的孤魂野鬼,还有谁会来接她出狱?
恍神之际,眼前光线晃动。
一双造价15万的意大利名牌皮鞋,映入她的眼帘。
许禾瞳孔骤然一缩,颤颤巍巍地抬起头。
入目,是笔挺修长的腿、青筋凸起的大手、还有那贵气阴鸷的面容。
她呼吸凝滞,身上汗毛根根倒竖。
是沈泽言!
他站在一辆黑色宾利前,旁边的保镖举着一把黑色的大伞替他遮阳,投下大片阴影。
男人眸光森冷,声音低沉得让人不寒而栗:“许禾,好久不见。”
闻声,许禾猛打了个激灵。
她瑟缩在沈泽言的阴影之下,惶恐到说不出话来。
这个她悄悄暗恋了
伏灵的这三株龙血花,其中两株是下品,一株是中品
十年,曾经多看一眼都能令她欢喜的人,此刻只带给她无尽恐惧。而男人也不给她任何说话的机会,他转身坐进车中,吩咐保镖:“把她带进车里,去蝴蝶大厦。”
听到蝴蝶大厦四个字,许禾瞳孔骤然一缩。
那是……沈泽言的未婚妻,苏甜出事的地方!
她不要去那儿!
许禾本能转身想跑,却被两个保镖架着,强硬地塞进了车厢。
豪车疾驰,很快停在了蝴蝶大厦广场。
望着这个噩梦开始的地方,许禾不断往车里缩去,却被保镖狠狠拽出。
她像个破麻袋一样,被丢在了地上。
室外温度高达37摄氏度,砖石地早就被晒得发烫。
许禾用手撑了下身子,掌心传来令人失声的灼痛。
她还没站起身,面前宾利的车窗缓缓摇下,沈泽言那张矜傲的脸又出现在她眼前。
男人冷冷看着她,眼底是浓重的厌恶:“许禾,再坐十年牢,跟在外边活着,你选什么?”
巨大的恐惧吞噬了许禾,她知道,沈泽言有这个本事再送她回地狱去。
可她不能回去。
再回去,她会死的,她答应了要替那个人好好活着……
许禾惊慌地在地上爬了两步,她无助恳求着面前的男人:“我想在外边好好活着,小叔,我求求你放过我……”
她再没了从前那个许家千金跟芭蕾舞者的骄傲,整个人卑微到了尘埃里。
而见她这副模样,沈泽言只冷笑了声。
他墨色的瞳孔里燃着团不灭怒火,薄唇轻启:“你就在这里,说一千遍我是杀人犯,不知廉耻,不配为人!!——我就准你留下来。”
第三章
日光热烈,炙烤着瘫坐在广场上的许禾。
她望着坐在车里的沈泽言,眼前阵阵发黑:“小叔,我希望你说到做到。”
话落,她竭力撑起残破的身子站定,抬头望着高耸入云的蝴蝶大厦,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。
周围传来不少异样的目光,许禾强迫自己不去想,从干涩的喉中扯出一句话——
“我许禾是杀人犯,不知廉耻,不配为人!”
她在失去自由的里五年,受尽折磨。
饭里的蟑螂,冬天的湿被褥,短短一年,她暴瘦了二十斤。
这些都不足以击垮许禾,让她生不如死的是她的右腿腿骨坏死,她再也不能跳芭蕾了。
那么大的打击她都熬了过来。
所以此刻沈泽言这点折磨算什么,她早就麻木了。
什么尊严骄傲,都比不过活着!她要活下去!
许禾强忍喉中血腥,越喊越大声:“我许禾是杀人犯,不知廉耻,不配为人!”
“我不配为人!
周围的人越来越多,甚至有人掏出了手机直播。
不知喊了多久,太阳渐渐往西斜,热度却没有减退半分,反而逐渐闷热起来。
许禾的声音已经沙哑到了极致,她强撑着,从喉咙里逼出最后一遍:“我许禾是杀人犯,不知廉耻,不配为人……咳咳……”
最后一个字落下,她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。
许意慈咳到眼冒金星,她摇摇晃晃站起身来,往后看去,沈泽言的车早已消失不见。
许禾瞬时慌了神。
她从监狱里带出来的编织袋,还在沈泽言的车上!
里头的身份证跟那三十几块钱,她都不在乎,可那封信必须拿回来。
但她要去哪儿找沈泽言?
天边轰然响起声雷响,盛夏暴雨来得又猛又烈。
许禾站在雨中,急得脑袋阵阵发晕,视线也跟着旋转起来。
她漫无目的地在雨里乱走,忽地一个踉跄,她眼前一黑,整个人直直向前倒去。
大雨淅淅沥沥。
恍惚间,许禾身子一轻,好像有人抬着她往什么地方走去。
她无力挣扎,只能任由自己失去意识。
等她醒来,外头暴雨已停。
许禾从陌生的房间醒来,她堪堪从床上坐起,迟缓地环顾极简的家居装饰。
夜风袭来,窗帘摇曳。
乍一看,窗前的单人沙发上还坐着个人!
许禾心脏一抽,猛地抓紧床单。
沈泽言低哑的声音随之响起:“你醒了。”
她张了张干裂的嘴唇,想要说话,却发现发不出声音!
这时,沈泽言高大的身影及近,他将一枚粉色信封扔到许禾身上。
紧接着,他带着几分威胁的声音自许禾头顶落下:“刚从出来就搭上了下家,许禾,我还真是小瞧了你。”